张艺谋：电影里演员是第一生产力，画面和美都不是第一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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策划：搁置图书编辑部

主持人：我们知道您也和很多国际巨星合作过。与这些明星合作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或者不同之处吗？

张艺谋：是的，你的电影不能总是用新人。也许最主要的是和大明星合作，因为观众喜欢看。从投资的角度来看，投资人和董事也都希望成为大明星。首先，它们是投资和票房的保证。其次，他们确实非常优秀。他们为导演节省了很多工作，因为在塑造人物的过程中，他可以帮助导演。导演只是一个说话的人。不管他说得再多，他自己也无法真正付诸行动。活生生的人物必须由演员来表现，其他任何人都帮不上忙。所以我一直说演员是电影的第一生产力，基本生产力。只有他变得更好才好，因为角色是第一位的。

我是一名摄影师转型为导演。我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。图片和美不是第一要务，人物才是。所以，和马特·达蒙、贝尔、高仓健这些伟大的人一起工作其实是非常愉快的。他们给我带来了很多，特别是像这样的国际合作。我不懂英语或日语。我不知道他在玩什么。但我知道剧本是这样的，但我不知道他说的台词，所以我只是看剧本，就停在这里。也许就是这条线，对吧？但你还不清楚，所以你必须依靠他来完成。你会发现这位明星演员的表演非常有魅力。

刘德华、马特·达蒙和张艺谋合影

最有趣的是，这些伟大的演员对我非常有礼貌和尊重。演出结束后，他们会问你怎么样？你觉得很好，但是你不知道该怎么做，但是作为导演，你还是要告诉我怎么做。我不能说我完全没有底线，但我慢慢学会了一招。我只是说这真的很好，你可以做得更好。他说，你想在哪一方面做得更好。你必须弥补。事实上，我完全赞扬他的表现，但你不能只看一次，你必须看几次。也许会有更令我惊讶的事情。所以和他们一起工作很有趣。他们总是问我怎么样。他很清楚，他什么都能演，但他们已经很好了，所以我其实没有什么可要求的。我只是觉得我应该邀请他们来中国。来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，还要花这么多钱，所以不要给他们任何好处。好的，请再做一次。

主持人：除了电影导演之外，您还跨界导演了很多艺术形式，比如奥运会开幕式、歌剧等，您能谈谈做这些和导演的区别吗？

张艺谋：其实我只是一个电影导演。我从来没有想过做其他的表演。这与意大利有关。我真的注定要去意大利。我们称之为跨界、出圈。我的第一个项目是意大利佛罗伦萨的节日歌剧院来找我，“你想导演一部歌剧《图兰朵》吗？你没有听错吧？让我导演一部歌剧吧。当时我只是忙着我对《图兰朵》一无所知，我说好吧，让我考虑一下，然后我想了几天，决定了。我根本不明白。

我问了《大红灯笼高高挂》和《红高粱》的作曲。我说意大利有人找我导演歌剧《图兰朵》。我觉得这没什么意思，也听不懂，所以就算了。他说这是不可能的。这是一部宏大的歌剧，令人惊叹。你必须接受它。你一定不能失去这个机会。因为他是音乐家，他懂，他说我给你发一盘歌剧《图兰朵》的录像带。我印象很深。他让我看视频。也是某位导演导演的，我当时才知道。所以从那时起我就产生了兴趣

然后我来到了佛罗伦萨，和意大利人一起工作真的很有趣。我们的指挥是知名指挥，所有乐队和合唱团都有几百人一起排练，但意大利工会规定中间必须有休息时间，必须执行。中国人不这么认为。这么多人，我们先把事情说完吧？喝咖啡根本没有关系。我们在唱歌、指挥的时候，有一个副导演专门负责这个。手表一到一点，他就用意大利语喊道：“好吧，我们喝咖啡吧。”我想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欧洲人的法律非常严格，如果他们说这是不允许的，他们就必须严格遵守。工会是为了保护利益，所以合唱团和乐队必须有休息时间。这是我第一次合作，我觉得很有趣。

张艺谋版《图兰朵》片场照

包括我们的主演也是明星演员，我们让他站在一米高的台阶上唱歌，很简单，后面还有一步。不行，他有一个负责安全的人，必须测量、调查……只有他认为可以了，演员才可以上去。我这么渴望当导演，为什么还没有开始呢？他们表示正在调查步骤问题。这很有趣。说明中西文化不同，所以除了学习艺术之外，你还会有很多这样的知识。

记得和皮特合作《长城》时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有一个场景是在中国拍摄的。骑兵和数千群众演员都排成一排，摄像机都架起来，拍摄骑兵奔跑的场景。不能在黄昏光线最好、阳光最好的时候拍摄。由于前一天下过雨，地上有一些水坑，但不深。外国动物保护组织的监控人员说不行，马很容易滑倒。我说让马跑吧，没问题。他说不。它非常强大。有专人负责，导演就得听他的。如果他做得不好，事情就不会顺利。他说不行，他想看看。这太有趣了。

我们摄影师一直催我，灯灭了，大家都准备好了。主管说不用了，他就走了过去。大家都看到他焦急地走着。他走过去看看水坑有多深，看了之后又走回来，然后说不行，让一匹马先跑。非常严谨又有趣，中西文化完全不同。当时我心里很着急，太阳很快就消失了，几千人都准备好了。不行，这件事必须稳妥地实施。这样的合作还有很多，这样有趣的事情很多，会让你思考为什么观点不同。好吧你慢慢就会明白的。

很多事情都是为了人，为了生命，全方位保障大家的安全。这是不同的。

《长城》剧照

曾经有一段时间，我们认为艺术是第一位的，我们必须为艺术做出牺牲。艺术的意义就在于我们必须有集体精神。就像我们为事业所做的牺牲一样，你的这点小事也算不了什么。 “就算受了轻伤，也无法脱离火线。”这是我们的理念，所以完全不同。在国际合作中，我有很多经验，不是关于艺术，而是关于制度、社会、人的不同概念……所以我认为合作非常重要，大家的对话和理解非常重要。

当今世界各地的情况也是如此。我们有很多不愉快的事情。但我认为我们需要互相交谈并互相理解。不同的种族、国家、文化习惯和历史确实有很大不同。你可能认为其中很多可能是不合理、不公平的，甚至你可能认为其中一些很有趣，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，它们可能是非常正常和普通的。所以，我们应该相互靠近，相互理解，相互理解，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。有很多事情可以通过对话和谈判来解决。我们不一定要经历战争，对吗？

所以其实我觉得世界就是这样，我自己的经历也是这样。什么是电影？我个人认为电影更像是一座桥梁，连接两边不同的人，连接所有不同的人。每个人在这座桥上对话，互相理解，互相欣赏，看到彼此的善良和美好，了解世界是什么样的，别人是什么样的，这是非常重要的。所以我还是很喜欢电影的，我想我选择了这样一个桥梁职业。

张艺谋以前的剧照

主持人：您对现在的年轻导演有什么建议？

张艺谋：经常有人问我这个问题。很多年轻的学生希望拍电影、当导演，或者投身于这个职业。中国也有更多的年轻人出来，而且他们其实很活跃。那么如何成为一名导演呢？或者说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导演或创作者？我觉得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法，因为今天你所受的教育，你的爱，你所得到的信息以及有关它的基础知识，这些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样的，一个人愿意去学习。

网络是一个很好的课堂，生活是一个很好的老师，你想学什么就可以学什么。只要你足够努力，够勤奋，大家都是公平的，不一定要上专门学校。其实都是一样的。我们很多年轻人，你会看到他们是自学成才的，他们跨界的，他们做各种不是自己专业的事情，而且他们做得很好，甚至比专业人士做得更好。所以学习渠道是公开的、透明的、对所有人开放的。只要有方法，就不存在秘密的问题。

好吧，你怎么能成功呢？让我以我自己为例。第一个可能就是很多事情你要坚持。他们中的很多人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。你可能会失败很多次，你会不断地想要放弃，所以我认为坚持是最重要的。 。如果你热爱电影并愿意全身心投入，就一定要坚持。不要担心孤独或被排除在外。坚持往往意味着等待。你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。如果你不能坚持下去，就没有机会了。所以一定要坚持下去。

第二，我们还在等什么？我认为这是一个机会。我不知道这个机会的馅饼会掉到哪里。但是等等，因为你必须相信我们今天处于互联网时代。其实有很多机会。当你抓住一个机会的时候，即使你做了一个短视频，而且你做得很好，突然间网络上的点击率就会是20万、30万……1000万，对吧？你必须抓住机会表达自己。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命运。

张艺谋以前的剧照

不仅仅是电影，各行各业的每个人都想成功。中国人总是讲你是否注定是这个人。我个人的结论是，命运由两部分组成。一是机会，二是你抓住机会的能力。这两者缺一不可。有了这两个，你就拥有了人生。你绝对可以做到。我认为是这样的。所以这两个，一是能力，二是机遇。保持你的爱，你的等待，你对他的关注，你自己的锻炼和训练，如果你坚持下去，一定会有回报。

主持人：您拍了这么多部电影，哪一部让您最难忘？

张艺谋：其实这个很难说。这花了几十年和几十部电影。当时我看到很多这样的导演。下一部电影永远是最好的。我不想这么说，这就像陈词滥调。我认为这是我的第一部电影，我的处女作，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担任导演。我想无论你做什么，第一次可能是最难忘的。接下来就是不断的重复，有一些成功，也有一些失败。

我对自己的分析是这样的。我不认为任何人都是天才。世界上可能有很多有才华的导演，但我不认为有绝对的天才。这一切都取决于努力工作。我把我的作品概括为一个三三系统。比如，你一生的作品有1/3是好的； 1/3达标；而1/​​3可能不太好。这就是我对自己的看法。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，这意味着我必须每一步都很忙碌，并且非常珍惜我的羽毛。

很多朋友也告诉我，你就随便拍，你迈出的每一步都应该很高，就像大师一样，每一步都应该是经典。我说我可能做不到。我宁愿继续连续拍摄。换句话说，速度并不重要。我必须继续训练自己。你需要不断练习才能理解生活和艺术。

工作是什么？作品主要是通过实践产生的。空谈是没有用的，闭门造车也是没有用的，所以我们必须继续实践。我大概就是这样，所以每年都会拍。只要剧本好，我不是十年磨一剑的类型，也不想冒充高手。那1/3的好东西从哪里来？事实上，你已经付出了100%的努力。我努力工作，为每一部电影倾尽全力。即使1/3不好，我也会尽力，但还是不好。原因可能是多种多样的，但是什么是好的，我觉得是很微妙的，要看运气。

首部导演影片《红高粱》荣获柏林电影节金熊奖

我先讲好作品是如何产生的。你和你的团队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，所有演员都发挥出了最好的水平。这就是运气。这是非常困难的。你不确定你是否能做好其他两部分。正确地完成所有部分对您来说也是非常困难的。所以当我回答主席问哪个最好的时候，我只能说我对自己还是很苛刻的，总觉得自己没有做到最好。我正在努力成为最好的，但我知道这非常困难。

因为导演在片场的时候，每天都要回答。大家都来问导演，这是真的吗？你每天都要回答数百个是或否的问题，你怎么能确定自己的一切呢？如果你回答错了怎么办？正确的？你怎么知道你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？你不是天才，我不认为有什么天才。

所以给我印象最深、最难忘的就是第一部，因为第一部是我的处女作《红高粱》，也是我第一次走上导演的道路。这是我的尝试，一个年轻人的谨慎探索。 ，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，能不能成为一名好导演。我的第一步充满了太多的不安和诱惑，也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和忐忑。我很幸运。感谢国际电影节给我的运气，我的第一部电影就获奖了。你不知道第一部电影获奖对于年轻人来说是多大的鼓励。正是这种鼓励让我走到了今天。

令我印象深刻的是，电影结束时，柏林电影节大厅里挤满了外国人。电影结束的时候，我正看电影中间，完全不知道英文字幕和德文字幕是怎么做的。我什么都不清楚。电影结束后，就像刚才的你一样，大家都在鼓掌，鼓掌很久，你突然从观众的掌声中坚定了自己一生的信念。我觉得我做的事情是对的，大家都看到了，我会坚持下去。所以你不知道，每次你在电影节上、在乌迪内、或者在这样的剧院里看电影，对于一个年轻的导演，对于一个第一次与观众见面的导演，你的掌声都会改变。他的生活。